来源头条作者:利维坦
利维坦按：什么事儿一跟政治正确挂上钩，其性质就变了——比如，我们中国人常说的“流氓哨”。“流氓+哨”这个词贬义十分明显，从有关辞典的释义来看，对“流氓”所下的定义大致如下：一是指居所不定之流浪者；二是指所谓的莠民（劫色的人）。不过也正常，毕竟“流氓罪”直到1997年才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撤销。
至于中国人从何时起开始吹“流氓哨”基本已无从可考，不过，相比于英文wolf whistle，后者更显中性一些，虽然这个狼也会让人联想到色狼。
文/Alex Marshall
译/喵昕
校对/Carlyle
原文/www.bbc.com/culture/story/20180322-the-surprising-history-of-the-wolf-whistle
本文基于创作共同协议（BY-NC），由喵昕在利维坦发布
你可能没看过《逃亡》（To Have and Have Not）——在这部1944年的电影中，亨弗莱·鲍嘉（Humphrey Bogart）和劳伦·白考尔（Lauren Bacall）互撩了90分钟——但你一定认得出影片最有名的场景。这一对男女正在争论，直到劳伦·白考尔突然上前吻了亨弗莱·鲍嘉。
“你亲我是为了什么？”亨弗莱一边傻笑一边说。“我不过是想知道自己会不会喜欢这种感觉。”劳伦回答道。
她起身离开。“你知道你不必在我面前演戏，史蒂夫，”她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什么都不用做……啊，就吹吹口哨吧。”
她打开门，像是记起来了什么，转过身。“你知道怎么吹口哨吧，史蒂夫？只要并起嘴唇吹。”
由于主角之间擦出的暧昧火花和那个著名的口号，《逃亡》这部电影深入人心。图源：Alamy
这个镜头令人难忘，暧昧的气息呼之欲出（两位演员在片场就传出绯闻，电影上映之后不久就结婚了）。让这部电影载入史册的是另一件事：鲍嘉和女主角亲吻之后做的事。他并起嘴唇吹起了口哨——狼哨——这两个音节在此后70年内从最时尚的声音变成了可以说是全世界最无礼的声音。
在今天的法国，立法者们在考虑将吹狼哨视作试图实施性侵犯，并处以罚款90欧元（警方如何实施这项法律有待进一步研究）。一位英国政治家也在呼吁惩罚吹狼哨和发出嘘声的行为。如果你在Twitter上搜索“狼哨”，你很快会发现抱怨有人对自己吹口哨的女性，她们强调说这种口哨声让人感觉到威胁和恐惧。狼哨一度被视为女性路过建筑工地会遇到的寻常事，现在看起来注定要消失了。
狼哨一度被视为女性路过建筑工地会遇到的寻常事，现在看起来注定要消失了。图源：GETTY
到底为什么这种两个音节构成的口哨声（第一个是高音，第二个是低音）被赋予了如此多的含义？色狼口哨怎么从日常小事变成了恐怖的威胁？令人惊讶的是，以前从来没有人讲述过色狼口哨的历史。
披着羊皮的狼
图源：Tumblr
如果你上网查找狼哨的起源，会发现一种说法是狼哨起源于水手。在海上航行的他们大多数时候互相喊话，但是在风暴中，他们依靠管乐器或者口哨吹出的“水手长的呼唤”来传达信息，这是大风大浪中唯一听得见的声音。“转向”指令听起来非常像狼哨，据说水手上岸后便开始用这种声音呼唤女人。
这个理论只有一个弊病：它不是事实，至少英国皇家海军和国家海洋博物馆的历史学家们都这样认为。海军和博物馆的发言人都说他们此前从未听说过这种理论，并且认为水手们完全不可能把用于艰苦、恐怖的大洋航行中的信号用到陆地上，更不用说用来对女人送秋波。
所以色狼口哨到底是哪来的？答案就在它的名字中。
“我的理论来自于和一个老牧羊人的一次聊天，”《口哨简史》的作者约翰·卢卡斯（John Lucas）说：“他懂的很多，训练过牧羊犬，他吹了一整套的口哨声给我听，其中有一种和狼哨听起来一模一样。我说：‘天啊，那可有些政治不正确吧！’而他说：‘不，这种口哨完全没问题，是起源于阿尔巴尼亚的声音。’”
一位英国牧羊人为他的牧羊犬吹起口哨——“狼哨”或起源于南欧牧民之间，以作为对狼群靠近的警告。图源：alamy
牧羊人解释说，在南欧的山区，几个世纪以来牧羊人都会在狼群出现时用口哨声给别的牧羊人和他们的牧羊犬报警。他们把两三根手指放在嘴里，吹响口哨。“口哨的传播效果好极了，响到不可思议，”卢卡斯说，“从几英里以外都能听见。”这种吹口哨的方法和音调很可能就叫做“狼哨（wolf whistling）”。
但是到了1930年代，这种两个音节组成的口哨声与另一种狼有了联系——劫色的狼。卢卡斯在二战期间还是个男孩，亲身经历了这种联系。他住在莱斯特郡郊外，那里有不少美国大兵驻扎在他家附近。卢卡斯和他的朋友们有时候跟着那些大兵，想要得到口香糖。“他们会在教堂外面闲逛，在舞厅外面逛，他们会在进门时向女士吹口哨。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口哨，我真猜不出狼哨是怎么从阿尔巴尼亚牧羊人传到美国大兵口中的。”
图源：Getty Images
可能没人知道狼哨何时变成了色狼的标志，但狼哨流行起来的原因显而易见：卡通片，尤其是传奇动画师、《兔八哥》和《达菲鸭》的作者特克斯·艾弗里（Tex Avery）创作的动画片。艾弗里和其他艺术家把卡通片从一种温吞的媒介形态变成了一种随心所欲、生机勃勃的艺术形式，在卡通片里一切皆有可能。他1980年去世时发布的讣告说明了这一点：“他无意复制或模仿显示。在他的想法中……（动画片）越不真实越好。他的卡通电影，最坏不过是又吵又傻。但是他最好的电影有趣极了。无论好坏，他的电影与众不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口哨狼”是艾弗里塑造的最为成功的卡通形象之一，该形象首次出现在1937年的动画片《热辣小红帽》中。图源：tenor
“你想知道为啥特克斯·艾弗里与众不同吗？”《特克斯·艾弗里的动画语言》作者皮埃尔·弗洛凯（Pierre Floquet）说，“说来话长，能耽误你一会吗？”他说，有一个艾弗里创作的著名卡通形象，是一只会吹口哨的狼。口哨狼第一次出现在艾弗里1937年的卡通片《小红帽》中，大灰狼向童话角色小红帽吹了口哨，然后追着她跑，直到被人用锤子打在头上。
观众显然很高兴看到大灰狼被打昏了。“大多数艾弗里的想象或者创作来自对社会趋势的观察。” 弗洛凯说。“他会注意到社会事件，加以修改并将其展现在荧幕上。在1930年代，从那个年代的道德观念来看，****不是好人。这种人的形象是后来才逐渐得以改善。”
从艾弗里1943年的动画片《热辣小红帽》中大概可以看出这种变化，这是一部改变了传统好莱坞童话设定的创意动画片。大灰狼的角色变成了一位戴着礼帽、穿着燕尾服，热衷社交的男人，他去夜店并在那里看到了“热辣小红帽”在唱歌。她如此性感，令狼发狂；值得担忧的是，性感似乎是她唯一的特征。他对她吹出了狼哨。他拿出一件会自动吹狼哨的机器。
他大声叫好。他拍桌子。他垂涎三尺。他双眼突出。他甚至好像要把自己打晕一样，开始用锤子打自己的头。如此荒唐的夸张，如此巧妙的呈现，这个场景从此被多次“窃取”便不足为奇。你可以在《变相怪杰》和《谁陷害了兔子罗杰》之类的电影中看到这个场景的仿品。
卡通片，尤其是艾弗里的作品，使狼哨在通俗文化中变得流行起来。图源：alamy
这部卡通片被看做**内容，并不出意外地被审查人员找了麻烦，允许它上映的唯一原因可能是当时正在打第二次世界大战，而美国军队想要这样的卡通片。“如果你通过卡通片来唤起士兵的**，他们会有挫败感。”弗洛凯说，“而如果他们感觉受挫，他们就会更有攻击性，成为更好的士兵。我不是在开玩笑！这差不多就是军委会默认他们想要的、并期待在卡通片中出现的东西。”
几乎每一个战时的美国士兵都看过艾弗里的卡通片，大多数美国男孩也看过。如果他们在那之前没有吹过狼哨，他们很快就会开始吹了。看起来，这部卡通出现后不久，到处都有人吹色狼口哨了。《牛津英语词典》记载称1944年首次有报纸提到“狼哨”，然后《逃亡》和许多电影都吸取了这一行为，其中包括获得奥斯卡奖的悲剧电影《欲海情魔》（Mildred Pierce）。色狼口哨能够直接地描绘情景、表现人物，可以用来表达厚脸皮，下流，或者既厚脸皮又下流。
无罪的趣味？
你甚至会在书里发现突然出现的色狼口哨。创造了吉夫斯、伍斯特（二人均为《万能管家》角色）和其他多个角色的喜剧小说家PG·沃德豪斯（PG Wodehouse）在《卧室里的冰》写道，当迷人的多莉·莫丽（ Dolly Molloy）走入酒店时，“毋庸置疑，她的相貌博人眼球……在巴里博特酒店的大堂，吹狼哨当然是不允许的，所以在场的男士没有一人用这种方式表达‘敬意’。”
战后不久，你甚至可以买到“原版好莱坞狼哨（下图）”，这是一种车载装置，你可以用它对行人吹色狼口哨。改装车玩家们直到今天都在用。
官方出品的车载狼哨设备，售价49.99美元。图源：speedway
史上最臭名昭著的色狼口哨出现在10年之后，1955年8月28日，14岁的非裔美国少年艾米特·提尔（Emmett Till）在密西西比州被私刑处死——就在有人声称他在一家杂货店对一名白人女性吹狼哨的几天之后，他遭到绑架，因殴打失去意识，被枪杀后抛尸河中，脖子上用带刺铁丝绑着一个风扇叶片，尸体沉了下去。提尔的母亲坚持在葬礼上使用开着的棺材，这样全世界都能看到她的儿子经受了怎样的恐怖行径。他的死成为了黑人民权运动的战斗号角。
14岁的非裔美国人艾米特·提尔（左），在密西西比州一家杂货店对一名白人女性吹狼哨的几天之后惨遭私刑杀害。图源：alamy
狼哨并没有流行太久
“1970年代崛起的女性主义开始扼杀狼哨，”卢卡斯说。人们开始意识到“吹狼哨有损身份，十分讨厌”，他说。“有一次我的妻子经过建筑工地时被一个男人吹了狼哨，她直接大步走到他面前，质问他到底在干什么。”卢卡斯在1970年代末被任命为拉夫堡大学的英语教授，他记得有些女学生向吹狼哨的男人大喊：“我的泰迪熊吹的口哨都比你吹得响！”
在电影《油脂》中，狼哨的声音响起，营造了1950年代的性感氛围。图源：alamy
当狼哨在现实社会中消失，它也在电影里消失了，虽然依然时不时出现——在《油脂》（Grease）中参与营造了1950年代的性感气氛，在《律政俏佳人》（Legally Blondes）中用来插科打诨【“我在日常生活中自如运用法律行话。（男人对她吹狼哨）我反对！”】。
如果色狼口哨真会在以后的电影中出现，可能只会为了表达否定的态度。你是否赞美它的逝去，是否认为它的逝去是个可怕的预兆（“政治正确到失去了理智”），可能部分取决于你的年龄和你的性格。如果你在1950或1960年代长大，当时狼哨被广泛认为只是一种“无罪的乐趣”，你可能很难对它产生别的看法。但如果你成长过程中认识到了狼哨被视为骚扰，也很难把它看作别的东西。
擅长哨技的西拉·哈罗德。图源：Loughborough Echo
74岁的西拉·哈罗德（Sheila Harrod）为狼哨的消亡感到悲伤，她曾获得吹口哨世界冠军，她能让口哨像其他任何形式的音乐一样具有艺术性。她能吹出歌剧演员的声音、模仿鸟叫声，她上过世界各地的的电视节目和广播，为数千人表演。
“我一开始通过在街上吹口哨自学成才，”她说。“我只会吹狼哨。我以前放两根手指在嘴里吹，越响越好。”要是没有口哨，她永远不会过上像现在这样经历环球旅行的生活。“你现在听不到（狼哨）了，我觉得是因为人们害怕被起诉性骚扰。”她说。
“这太遗憾了。我一直觉得狼哨只是有点嬉皮笑脸，吹它是为了让日子更愉快。要是有人对我吹，我就用两倍的音量吹回去。那样总是会引人发笑。”
“我不介意在自己这样的年龄还听到有人对我吹狼哨。”
狼哨怎么吹？
▽将拇指和食指压在一起，直到指尖触碰▽
▽将手指放入嘴中约4厘米的位置处▽
▽让你的舌尖抵住两根手指的指尖▽
▽吹▽
学会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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