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头条作者:本草探微
在众多的唐朝诗人中,元稹的名气比不上大小李杜、白居易、王维,甚至不如孟浩然、王勃、李贺、贾岛,但其实元稹文学上的成就和贡献与前几者相比是不遑多让的。当然这种看法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不过有一点想必是毋庸置疑的,那就是元稹一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绝对可以在所有的爱情诗中独占鳌头。
这首爱情诗,比诗经的“关关雎鸠”要情深,比白居易的“在天愿为比翼鸟”要隽永,比苏轼的“十年生死两茫茫”要含蓄,比纳兰性德的“人生若只如初见”要深沉。可算是爱情诗里含义最耐人寻味的经典了。
很多解释里都认为元稹的这首诗是写给亡妻韦丛的,去年看杨雨老师在百家讲坛上讲《诗歌爱情》,谈到元稹与韦丛的爱情也是持有这样观点的。
其实不是的。元稹的这首诗并不是写给亡妻的,而是写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第一:大家所熟知的《离思》是元稹《离思五首》中的第四首,而在《离思五首》题下注有:“一本并前首作六首”。
所谓前首,即《莺莺诗 》;
而《莺莺诗》题下则注有 :“一作《离思 》诗之首篇 ”。
这几句话意思是说:《莺莺诗》和《离思五首》是一组诗。
提到《莺莺诗》,就不得不提《莺莺传》,莺莺就是崔莺莺,莺莺的丫鬟就是大名鼎鼎的红娘,这不就是《西厢记》了吗?对极,后世所传各种版本的《西厢记》都是在《莺莺传》的基础上改编的,而这部《莺莺传》的作者就是元稹,厉害吧!
而据考证:《莺莺传》做于804年,而此时元稹和韦丛正新婚燕尔。韦丛逝世于809年。所以认为离思五首是悼亡诗,从时间上就不对。
第二:《莺莺诗》《离思五首》不过是传奇小说《莺莺传》的诗词版。
现在把《莺莺诗》和《莺莺传》的部分内容做下对比,就可见端倪。
莺莺诗:
殷红浅碧旧衣裳,取次梳头暗淡妆。
夜合带烟笼晓日,牡丹经雨泣残阳。
低迷隐笑原非笑,散漫清香不似香。
频动横波嗔阿母,等闲教见小儿郎。
而《莺莺传》在描写老夫人让莺莺出来面谢张生的情节中这样写道:
次命女:\”出拜尔兄,尔兄活尔。\”久之辞疾,郑怒曰:\”张兄保尔之命,不然,尔且掳矣,能复远嫌乎?\”久之乃至,常服睟容,不加新饰。垂鬟接黛,双脸销红而已,颜色艳异,光辉动人。
诗中的“旧衣裳”对比传中的“不加新饰”,“嗔阿母”对比“久之辞疾”。
所以,《莺莺诗》其实就是描写的《莺莺传》中的一个情节。
而《莺莺诗》之后的《离思五首》同样也是描写《莺莺传》中的内容。
比如离思五首中提到“闲读道书”“半缘修道”,这和张生在故事的发生地—普救寺百无聊赖乱翻佛经是一致的。
诗中也提到“万树桃花映小楼”“水晶帘下看梳头”,而元稹和韦丛在一起时生活是很困苦的。元稹的收入还很低,冬天连一件像样的寒衣都没有,韦丛要变卖首饰才能为元稹买酒。元稹在一首悼亡诗中写道:野蔬充膳甘长藿,落叶添薪仰古槐。当时的元稹不太可能有“小楼”和“水晶帘”的。
第三:《离思五首》和元稹写给亡妻的悼亡诗风格和感情差别太大。
有人说《莺莺传》是元稹的自传体小说,而“莺莺”则是元稹在韦丛之前的女人,元稹为了仕途发展而攀附权贵,而抛弃了“莺莺”。在韦丛去世后,元稹还对“莺莺”念念不忘。
有可能是,但也有可能不是。
有过创作经验的人会有体会,当进入创作状态,会把自己和创作中的人物幻想成一体而不能自拔,经常会处于一种混沌状态,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自己是在剧中,还是在现实中,这对于故事的创作者而言是以非常正常且常见的状态。
动人的故事情节想必也会激发诗人的创作激情,诗人写出动人诗篇也就不值得怀疑了。
就像《红楼梦》中有很多动人诗句,并不是都能映衬出曹雪芹本人的故事,而是曹雪芹根据故事情节的发展,为了更好开展内容展述而精心编写的。
所以,“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一诗并不是写给韦丛的,而是代替张生所写“莺莺”的。
即便离思诗不是为韦丛所做,即便元稹心中还有一个“莺莺”,即便有人拿元稹和薛涛说事儿,但也不能怀疑元稹与韦丛坚贞而又凄美的爱情。
有意的话可以去听杨雨老师的百家讲坛,讲的非常好,非常动人。
如果还有怀疑的话,也可以去翻阅一下唐史。
《离思五首》写的固然好,也只是读者的观点,而不一定是元稹最用情写的。据说元稹为亡妻曾写了33首悼亡诗,我只在全唐诗中读到了几首,每一篇都让人悲从中来,泪暗自垂,这种感觉和读《离思五首》是迥然不同的,给大家展示其中元稹悼念亡妻一首诗吧。
六年春遣怀八首(其二)
检得旧书三四纸,
高低阔狭粗成行。
自言并食寻常事,
惟念山深驿路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