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头条作者:书影
我虽然能喝一点酒，遇场合也可以喝几杯，但没有酒瘾，平时在家中也不喝酒，也非常看不惯那些嗜酒如命的瘾君子。而烟，是绝对不抽的。
这主要源于我父亲嗜烟酒，而且是贪杯之人，但父亲并没有因酒误过事或者闯过祸，就是睡觉太多了。
除了喝酒，他就养养花草，年节下厨炒菜，除此以外没有别的爱好。
他中年开始饮起，到晚年日甚，每餐必饮。母亲唠叨、抱怨、愤怒，还有眼泪都刺痛着我。
我无法改变父亲，但可以把握自己，今生绝不吸烟，也不做贪杯之人！
父亲的嗜酒到晚年有了回报，65岁那年脑血栓了，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喝酒喝的！
接下来的两年，父亲没有再饮酒，粗茶淡饭平静中我以为他已经忘了喝酒的事。
2008年春节，吃年夜饭时父亲突然问我喝酒不？我多年的习惯在家不喝酒，就是过年也不喝。
他笑嘻嘻从桌下取出一瓶啤酒启开，先给我杯倒上，然后偷偷看看母亲，怯怯给自己也倒了半杯。
我们父子举杯，没有说什么先干掉了。
现在似乎还有感觉，那杯啤酒很凉啊，我很少在冬季喝啤酒，觉得很不适应，有种苍寒的感觉，这凉更是久久难以忘记。
两瓶酒我喝得多，父亲喝得少，很快我们就喝掉了。
那天父亲很高兴，承担了所有倒酒的任务，看着他手里的酒瓶，也盯着我的酒杯。
在我的记忆中，这是我们父子仅有的几次对饮，其实我知道他是多么渴望同我一起喝酒啊，每次都几近殷勤，特别是晚年每次回家他都要弄几个拿手菜，然后问我喝酒吗？
我往往都要推辞，各种理由，不喝。
春节过后母亲突然打来电话：你爸爸又开始喝酒了……我说他不听……
父亲真的又喝酒了，开始一瓶啤酒喝两顿，然后就是一顿一瓶了……直到当年11月他病情复发住进医院。
半月后病情稳定出院。我说：回家千万别喝酒了。
他嘿嘿：这回不喝了！
父亲这次真的没有再喝酒，回家也很安静，但他还是没有逃过命运的安排，十几天后突然昏迷，马上送医院，确诊是脑出血，然后就一直昏迷不醒。
在昏迷第六天的时候，我一人守在他身边。
初冬的太阳升起较晚，筛进病房的阳光一点点移动，直到照满了他的脸庞，我看他一口接一口地吃力呼吸，知道这次他可能是挨不过去了……
我眼前突然出现他年少时的情景：8岁的父亲背着4岁的弟弟，沿铁路线向北走了十几路去姑姑家，一列列的火车从身边开过，天上不时有飞机俯冲下来扫射。
那年林彪的部队正在围攻锦州，阜锦铁路是生命线，国军的飞机是侦查加骚扰。
他的弟弟在他的背上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捡来的飞机上大大的机关***壳。
到了姑姑家，他哭着说母亲死了，是胡子闯进家了，妈妈一害怕寻短见了。而他父亲此时正在被林彪围困的锦州城里、无法联系。
少年失母让他过早承受了很多人不能承受的东西，我不知道后来他的嗜酒是否于此有关，但他对自己的苦难一生都很少提起。我的印象是他除了脾气暴躁，更多是喝了酒就傻傻地笑，然后倒头就睡，母亲在一旁叹气。
我伏在他的耳边说：爸，你醒醒吧，我们一起喝酒。还是你倒，想喝多少酒喝多少……
但他这次真的听不到了，也永远不能喝酒了。两天后他故去，整理他的遗物，我想挑出几件他喜欢的东西作为纪念，但没有找到一瓶酒。
一方面伤感一方面也欣慰，该带走的他都带走了，他和这个世界互不相欠了……
我在他的墓里放了一个剃须刀、一块手表、一个收音机，都是他的爱物，但是没有放酒，妈说：别让他再喝了……
初写于2012年4月2日，修改于2022年1月24日
